李万年下班时,发现瓷镇人民广场的路口又出事了,围了一群人。
瓷镇人民广场只有一个出口兼入口,而且并不宽,但镇长安排好了,全镇的工作单位都在广场里,所有人都必须通过这里上下班。
其实这也没什么,但镇长还在出入口搞了一个架子,用钢丝绳在上面挂了一把斧子,让它呈钟摆状在人们头顶来回摆动。
就算这样也没什么,顶多有点可怕罢了,但镇长还在架子顶端搞了个复杂的滑轮,然后挂上钢丝绳,连接上斧子。
于是斧子无规律地忽高忽低,人们走来走去,三天两头总有人被劈死,留下一滩血泊。
李万年是老镇民,这样的事见得多了,也就见怪不怪。他是不屑围观的,在瓷镇,死人有什么新鲜的呢?围观是嘴上没毛的小年轻才干的事。
但这次堵的人格外多,他反正也过不去,只好在边上凑凑热闹,排排队,听听围观的小年轻们扯淡。
“听说没?这次死的人好像是个老外移民。蓝眼睛,高鼻梁那种。”
“我比你清楚,这货叫马汉文,原名好像叫芒啥亨的……” “你说他也够倒霉的,我听人说,他刚入籍四天,就给砍死了。”
“切,还不是洋鬼子太高,你看那个叫谭湾的老不死,都多大年纪了还活得好好的,最近还养了条狗取名叫昆,过得别提多滋润了。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,你以为那货就不是老外了?我告诉你,他原来姓川,也是入籍的。”
“这事儿可不小,你当这老外是一般人?他可有来头了,是镇上大富豪马家的私生子,来这认亲的。”
“你说哪个马家啊?咱镇上有钱的马家可有两家呢?”
“就是娶了当年的校花齐峨那家,你是不是傻啊,另一家不养这种私生子的。”
“切,这还用你说啊,他家都哭上了,隔着几百米都能听见哭声。”
讨论逐渐往隐私方向走,李万年有点听不下去了,打算把眼前这群人推开。这时,突然有个人挤了进来。
“嘘……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啊,这回,还真不是这老外自己倒霉。”
“怎么说?“
“听说啊,我只是听说啊,是开养猪场的王义偷偷爬上架子,在老外路过时把线松了松,才砍死他的。”
“你这才叫胡说八道呢!都已经辟谣了好不?”
“那你倒是说说咋回事?”
“我亲眼看见,是那个叫郑思临的无业游民,领着他手下一帮流氓干的,他们昨天夜里把人砍死,然后趁白天大家都上班时扔在这里,伪装成被斧子劈死。你们是没看见现场,那叫一个惨啊……”
说得越来越没边儿,李万年实在听不下去了,他也顾不上老镇民的脸面,手上用出十成力道,推开挤成一团围观的镇民,从狭窄的出入口里穿过。
再往前,越过一个小山包,就到家了。走到山丘顶上时,李万年不知想起了什么,回头望去。
夕阳下,路口的人群兀自争吵不休,而斧子仍在不停地摆动着,间或反射过来夕阳的光线,闪花了他的双眼。